兩岸關係發展的動力

親民黨政策中心副主任、台灣空中大學公共行政系教授 李允傑

•  前言

2005 年 3 月中國大陸頒布了《反分裂國家法》。 2006 年 4 月，中共總書記胡錦濤在美演說，提出 “ 三和 ” 的演說主軸：一、中國和平發展；二、中國國內和諧發展；三、台灣海峽兩岸和解。在中國和平發展的大架構下，胡錦濤提出了兩岸關係的務實路線－防獨重於促統。亦即，兩岸關係的演變不能危及中國的和平崛起的總目標。如果台灣加入到中國整個崛起過程之中，在共同發展的過程中維持和平穩定，在逐步整合的過程中獲得雙贏，那將是最好的情況；如果最高目標無法實現，那麼台灣應安於現狀不至於妨礙中國的和平崛起，統一問題讓時間和形勢決定。而台灣分離主義勢力將大陸領導層確定的和平發展戰略機遇期視為台灣和平獨立的機遇期，並使二者之間的衝突尖銳起來。

貳、台灣民意與兩岸關係

“ 統一 ” 在短期內難以達成，那麼保持台灣不獨，便是中國當前最高戰略目標。可是台灣的統獨力量的消長對比是動態變化的。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歷年來所公佈《重要政治態度趨勢分布》資料顯示，台灣民眾對於自我認同的看法呈現相當幅度的變化。譬如說，認為自己是台灣人的比例，以 1992 年的 17.3 ﹪上升至 2003 年的 41.5 ﹪，成長幅度達 2.3 倍，而自認中國人的部分則以 1992 年的 26.2 ﹪驟降至 9.9 ﹪，而自認為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的比例則維持在 45 ﹪上下（見表一）。這些數據應可說明台灣在推動兩岸政治性談判時的消極與緩慢之原委所在。

表一 台灣民眾對“台灣人／中國人”認同趨勢分布（ 1992~2003 ）

資料來源：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重要政治態度趨勢分布》

相較於台灣民眾自我認同在近十年的大幅變化，對於兩岸最終走向究竟是統一還是獨立的選擇依舊平穩，倒是並未有太大明顯的變動。選擇維持現狀者，長期以來在 30% 至 39% 之間徘徊，不過值得注意的則是主張永遠維持現狀者一直有上升趨勢，以 1994 年不到 10% 的支持率升高到 2003 年的 16.6% 。另外，讓人比較有深刻印象的是主張儘快統一與儘快獨立的部分則分別有下降和上升的趨勢，儘管主張獨立的支持率約在 20% 上下，但加上主張永久維持現狀的民眾計算在內，已有全體民眾三成五的比例，不得不謂之偏高。總的來說，這十年間台灣民眾對於統一的立場傾向並未有明顯增減，但是勇於表態支持獨立的民眾則有上升的趨勢（見表二）。這也是一種數據可以來證明“獨立與現狀”的支持者可能對兩岸關係推動缺乏興趣的關鍵所在。

表二 台灣民眾“統獨立場”趨勢分布 （ 1994~2003 ）

資料來源：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重要政治態度趨勢分布》

經過民主化之後，台灣已經形成 “ 選票出政權 ” 、 “ 選票至上 ” 的政治鐵律，任何台灣執政黨或是主要在野黨都不可能違背主流民意與大陸進行統一。所以，歸根究底，決定兩岸分合走向的權力除了台灣當局，更是在台灣人民的手裡。我們必須承認，統一和獨立確實都不是目前台灣人民的主流民意。今天台灣人民的主流民意是兩岸和平和維持現狀，但同時支持或傾向獨立民意有緩步上升的趨勢。這是關心兩岸的有識之士不能忽視的現象。

?、重建兩岸關係發展的動力

胡錦濤的對台政策凸顯了 “ 重視民情 ” 的思維，從過去 “ 寄希望於台灣當局 ” 轉為 “ 寄希望於台灣人民 ” 。尤其，經歷了連胡會與宋胡會後，北京送給台灣的禮物，可謂具有高度善意，對於爭取台灣人民好感頗有助益。尤其在 “ 經濟 ” 需求層面，感受最為明顯。近兩年，我們看到台灣企業界人士表現出來的支持共同市場的願望，也看到原來的 “ 挺獨 ” 人物變成 “ 反獨 ” 人士。台灣農會和旅遊協會在往大陸銷售農產品問題或開放大陸居民去台旅遊問題上與執政當局的政治利益衝突。這些都是在不同層次上表現出來的某種經濟 “ 需要 ” 。

但是，除了經濟層面的動力外，文化層面與政治層面的對話仍然十分重要。首先，就文化層面而言，兩岸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認同方面存在高度一致性；在近代文化認同上因歷史遭遇不同而形成差異；而在當代兩岸文化問題上還存在抗爭的一面。民進黨政府推行的去中國化運動是企圖以台灣本土文化對抗中國現代文化，強調兩岸政治文化的差異和不相容。

如果我們僅僅以傳統文化作為武器，跨越近代文化的差異，從民族大義的高度批判台灣，讓台灣社會放棄文化方面的對抗，效果只能是事倍功半。共同的願景設計對 “ 分治和解 ” 的雙方產生趨同的動力作用。

從目前的狀況看，兩岸缺乏共同媒體。台灣的新聞媒體主要以台灣社會為對象，兩岸之間缺少交集，並容易形成文化圈的分離。香港鳳凰衛視有兩岸共同媒體的一個基本雛形。但從台灣看它還是更像大陸媒體而非兩岸媒體。可以稱得上是兩岸共同媒體的媒體應當將政治紛爭淡化，更加注意兩岸經濟的融合和文化的交流。也就是說這樣一個媒體應當是以文化和經濟為主要內容，以創立文化共同性為目的。

其次，就政治對話而言，過去大陸方面所邀訪的對象絕大多數是泛藍的政治人物或學者，較少跟綠營接觸。但是 “ 防獨 ” 目標的實現與否，關鍵在於 14.8% “ 傾向獨立 ” 與 18.2% “ 永遠維持現狀 ” 的民意板塊變動。換言之，以統獨光譜來看，淺綠與中間選民佔了三成三的民意，他們既非台獨基本教義派，亦非不可妥協的 “ 台灣民族主義者 ” 而是比較重視現實的政治制度與經濟議題，大陸當局沒有不爭取這塊民心的道理。

政治對話與溝通可以化解不必要的誤會；進而瞭解彼此內心的想法。所謂 “ 淺綠 ” 的定義，是 “ 有條件的支持台獨 ” ；反過來說，他們也可能是 “ 有條件的支持統一 ” 。譬如說，某些淺綠民眾現在雖然傾向獨立，但也同意 “ 當中國民主化之後，不排斥兩岸統一 ” 。兩岸間的接觸與互動一方面可以調整彼此的看法或疑慮；另一方面也可以經由情誼的建立，逐步累積信任感。 這些都助於台灣 “ 不獨或反獨 ” 力量的增長。

從歷史回溯，兩岸關係越是緊張，支持台獨的民意就上升。根據陸委會的統計，在 1999 年 8 月與 2002 年 12 月的二次民調中，可以看得出來在李登輝提出特殊兩國論的一個月後，台灣內部民眾主張儘快宣布獨立的數目是 12.2% ，是陸委會歷年來調查中唯一超過二位數的一次。另外在查德與台灣斷交，而陳水扁隨即提出“一邊一國”主張之後的四個月，台灣民眾主張儘快宣布獨立的也有 5.9% ，但認為維持現狀以後獨立的答詢者也創歷年最高的 21.5% 。相反地，兩岸關係越緩和，支持台獨的民意則較為收斂平緩，例如在連戰與宋楚瑜相繼訪問大陸之後，大多數台灣民眾是給予高度評價的，支持台獨的民意有下滑的現象。無論如何，兩岸間善意的交流與對話，對於兩岸關係的發展，肯定起到正面推進的作用。

肆、結語

兩岸關係發展的動力，除了來自經濟層面之外，還需要更多的文化層面交流與政治對話。兩岸農業交流與開放來台觀光之後，在經濟互惠上取得一定的成果，未來一旦兩岸三通，必將加深兩岸的經濟相互依賴。然而，經濟的互賴並不保證兩岸關係必然穩定發展，文化與政治的交流仍是不可或缺。基於此，筆者在此提出四點呼籲：

（一）出版品登陸。一些台灣出版有關科技和發揚中國文化、促進民族融合的書籍，在台出版發行後，應可開放進口大陸。帶動台灣出版業出版可以兩岸 “ 一體化 ” 的書籍。

（二）媒體登陸。兩岸媒體應彼此開放登陸交流。大陸可首先開放台灣媒體登陸，包括平面媒體和電子媒體在兩岸同時發行，辦法可以另行研議。例如，由台灣媒體分版、分段，有兩岸的共同版面和時段，也有分別的版面和時段。

（三）人才登陸。目前大陸已經開放聘請台灣財經學者前往專任教學研究，但範圍似乎可以再予擴大，可以包括法、政及兩岸問題研究專家。

（四）邀訪淺綠菁英登陸。大陸應有計劃地邀訪泛綠的各級民意代表及本土社團菁英（以台獨意識型態不突顯者優先），進行交流與對話，爭取這三成民意的理解（甚至認同），減低 “ 急獨民意 ” 攀升的或然率。

總之，唯有經濟、文化、政治三個層面的交流工作同時俱進，才能落實建立兩岸關係穩定發展的有效動力。